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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海迢迢 ，只为那一杯喜酒
清早六点 ，都会的霓虹尚未褪尽 ，李海已经踏上了归乡的旅程。作为一名新华社的年轻记者 ，他习惯了奔忙于海内外重大新闻现场 ，但这一次 ，他的目的地是千里之外的老家——一个被群山围绕、绿意盎然的闽南小墟落。
车厢里挤满了返乡的人 ，空气里弥漫着泡面和汗水的味道 ，但李海的心里却是一片澄澈。他的堂弟完婚 ，他是必需回去的。不但仅由于血缘 ，更由于那里藏着他童年最鲜活的影象：村口的榕树、屋后的菜畦、炎天黏腻的风和冬日灶台上升起的炊烟。
列车穿山越岭 ，窗外的景物从钢筋水泥逐渐变为绵延的绿色。李海想起上一次回老家 ，照旧五年前的春节。那时墟落还没有通高速 ，他转了三次大巴 ，又搭了一段摩的 ，才全身灰尘站在奶奶家的院门前。而这一次 ，柏油路已经修到了村口 ，连手机信号都满格。转变无处不在 ，但有些工具 ，似乎从未变过。
下昼三点 ，李海拖着行李箱走下巴士。热风扑面而来 ，带着土壤和植物汁液的气息。村口那棵大榕树还在 ，树荫下几个老人摇着蒲扇下棋 ，见了他 ，眯眼识别片晌 ，突然笑起来：“海角回来了�。 薄馐撬男∶� ，取自“天涯海角” ，是他那爱读诗的父亲起的。
堂弟家的喜宴设在第二天 ，但当天晚上就有“预热”。院子里摆开了五六张圆桌 ，灯笼挂起来 ，音响里放着闽南语老歌。李海被簇拥着坐下 ，一碗热腾腾的面线糊先递到了手里。邻人阿婆拍着他的肩膀：“做记者辛勤哦 ，看你这瘦的！”他垂头吃面 ，氤氲的热气模糊了眼镜片 ，也模糊了突然涌上心头的酸涩。
席间 ，乡亲们的问题五花八门：“北京房价几多呀？”“你们写新闻是不是不可随便语言？”“见过总书记没有？”李海逐一笑着回覆 ，无意用方言开个玩笑 ，逗得满桌大笑。他发明 ，只管自己终年在外 ，但属于这里的某一部分从未消逝——好比脱口而出的乡音 ，好比对甜粿和菜头酸的条件反射般的盼愿。
夜深时 ，他单独走到村后的田埂上。月光如水 ，洒在一片墨绿的稻浪上。远处有蛙声阵阵 ，近处是萤火虫划过的一道道弧线。他翻开手机 ，收到主编的新闻：“关于墟落变迁的深度稿 ，一周内交。”他回道：“正在现场。”然后放下手机 ，深吸一口湿润清甜的空气。这一刻 ，他突然明确了自己为何一定回来——不但是为了一场喜酒 ，更是为了一次对“根”的朝圣。
绿意深处 ，乡土情怀永不散场
第二天的喜宴从中午就最先热闹。堂弟家门前搭起了红色棚子 ，灶台的火烧得旺旺的 ，大铁锅里炖着整只的鸡鸭 ，糯米蒸的甜粿飘出诱人的香气。李海被拉去资助贴喜字、摆桌椅 ，忙得满头大汗 ，却以为比写一篇特稿尚有成绩感。
新娘是邻村的女人 ，迎亲步队敲锣打鼓进村时 ，全村人都挤出来看。孩子们追着彩车跑 ，老人们笑着抹眼泪。拜堂仪式在祖厅举行 ，香烛缭绕中 ，李�？醋盘玫芎托履锬ぐ葑嫦� ，突然想起父亲曾说：“离乡再远 ，根不可丢。”
宴席开了四十桌 ，每道菜都是家乡味：封肉、炸醋肉、海蛎煎、芋泥……李海被安排坐在“文化人”一桌 ，同桌的有退休老西席、村支书 ，尚有几个在外做生意的堂亲�；疤獯忧资铝牡叫媛涞淖洌核叶涌说缟搪舨枰� ，谁家女儿考上了博士 ，村东头那片荒地现在种上了百香果。
老西席抿了一口酒 ，对李海说：“你们年轻人总说乡土情怀 ，究竟什么是乡土情怀？我说 ，就是这桌菜的味道 ，是祠堂里那把旧椅子 ，是走出去多远都想回来的心。”李海颔首 ，悄悄翻开手机录音——这是比任何采访都生动的素材。
饭后 ，他拉着堂弟照相。配景是家里老屋的砖墙 ，斑驳之处爬满了青藤 ，绿得晃眼。堂弟笑着说：“哥 ，你下次回来 ，我这屋可能就拆了重修啦。”李海顿了顿 ，答：“拆了屋 ，拆不了影象。”
回程前 ，他去祖坟上了香。山路边的龙眼树结了果 ，他摘了一颗 ，剥开 ，甜汁溢了满手。山脚下 ，墟落在斜阳中清静如画 ，绿意绵延到天涯。他想 ，也许有一天 ，他会写一本书 ，不写国际风云 ，只写这座小村：写它的喜酒、它的土壤、它的人情 ，和它永不褪色的绿。
列车启动时 ，他收到堂弟的新闻：“哥 ，妈给你包里塞了甜粿和菜头酸 ，记得吃。”他翻开背包 ，果真有两个饭盒 ，尚有一个红包——是新娘给的 ，上面写着“早日立室”。他笑了 ，窗外 ，家乡的绿意渐远 ，却似乎在他心里 ，生了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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